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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生六记,坎坷记愁|manbext,manbext·(中国区)官方网站

本文摘要:朝代:清朝 作者:沈复 浮生六记 目 记卷一闺房记乐卷二闲情记趣卷三艰辛记愁卷四浪游记慢卷三 艰辛记愁  人生艰辛何为乎来哉?

朝代:清朝 作者:沈复 浮生六记 目 记卷一闺房记乐卷二闲情记趣卷三艰辛记愁卷四浪游记慢卷三 艰辛记愁  人生艰辛何为乎来哉?往往均自作孽耳,余则非也,多情重诺,爽直不羁,转因之为累官。况吾父稼夫公仁慈豪侠,急人之难、成人之事、嫁人之女、抚人之儿,指不胜屈,挥金如土,多为他人。余夫妇居家,极有只用,不免典质。始则移东补西,继则左支右决绌。

谚云:"处家人情,非钱敢。"再行起小人之议,日渐讨同室之讥。"女子无才乃是德",真为千古至言也!余虽居长而讫三,故上下呼芸为"三娘"。

后剌呼为"三太太",始而戏呼,人杰习惯,甚至尊卑亲疏,均以"三太太"呼之,此家庭之变机欤?  乾隆乙巳,侍奉吾父于海宁官舍。芸于吾家书中所附相赠小函,吾父曰:"媳妇既能笔墨,汝母家信付彼司之。

"后家庭偶有闲言,吾母疑其述事失当,仍不令其代笔。吾父见信非芸手笔,询余曰:"汝妇病耶?"余即不作札回答之,亦不答。

乱,吾父怒曰:"想要汝妇狂妄代笔耳!"迨余归,获知委曲,意欲为婉剖,芸急止之曰:"宁受责于翁,必失欢于姑也。"竟不无罪。  庚成之春,予又侍奉吾父于邗江幕中,有同事俞孚亭者挈眷居焉。吾父曰孚亭曰:"一生艰辛,经常在客中,意欲觅得一起居于服役之人而不能得。

儿辈果能仰体亲意,当于家乡觅得一人来,庶语音有异。"罕亭自述于余,契札致芸,倩媒物色,得姚氏女.芸以成否未确定,未即禀知吾母。其来也,托言邻女为嬉游者,及吾父命余ISP至署,芸又听旁人意见,托言吾父素所双方同意者。吾母见之曰:"此邻女之嬉游者也,何嫁给之乎?"芸遂并失爱于姑矣。

  壬子怀,余馆真州。吾父病于邗江,余往省,亦病焉。余弟启堂时亦随待。

芸来书曰:"始堂弟曾向邻妇借贷,倩芸依约,现就其甚急。"余询启堂,启堂转以嫂氏为多事,余遂批纸尾曰:"父子均病,无钱可偿,俟始弟归时,自行想可也。"旋即病均愈多,余仍往真为州。芸覆书来,吾父拆视之,中述启弟相邻项事,且云:"令堂以老人之病拔由姚姬而起,翁病略为痊,宜密瞩姚托言思家,妾当令其家父母到扬ISP。

实彼此卸责之收也。"吾父闻书怒甚,询启堂以邻项事,答言知道,欲札饬余曰:"汝妇背夫借债,谗谤小叔,且称之为姑曰令堂,翁曰老人,悖谬之甚!我已专人所持札回苏斥逐,汝若略为有人心,亦当知过!"余接此札,如言青天霹雳,即肃书无罪,觅得骑马遄归,惧芸之短见也。到家述其本末,而家人乃持弃书至,历斥多过,言甚决绝。芸泣曰:"妾固相左言,但阿翁当恕妇女幼稚耳。

"就越数日,吾父又有手谕至,曰:"我不为已甚,汝携同妇别居,必使我闻,免除我生气足矣。"乃寄芸于外家,而芸以母亡弟出有,不愿往依族中,幸友人鲁半舫言而怜之,招余夫妇往居其家萧爽楼。  就越两载,吾父日渐知始未,适余自岭南归,吾父自至萧爽楼谓芸曰:"前事我已尽闻,汝盍归乎?"余夫妇愿,仍归故宅,骨肉重圆。

巧遇又有憨园之孽障耶!  芸美称血疾,以其弟克昌出亡不返。母金氏复念子病没有,哀伤过甚所致,自识憨园,年余并未放,余方幸其得良药。

而憨为有力者夺走,以千金作聘,且许养其母。佳人已科沙叱利矣!余知之而并未敢言也,及芸往探始知之,归而呜咽,曰余口:"初不料憨之薄情乃尔也!"余曰:"卿自情痴耳,此中人何情之有哉?况锦衣玉食者,不一定能先为荆钗布裙也,雨其愧疚,莫若无成。"因安抚之一再。

而芸终以受愚为恨,血疾大发,床席支离,刀圭违宪,时发时止,骨瘦形销。不数年而逋胜曰减,物议日起,老亲又以盟妓一端,憎恨日颇,余则调解中立。

已非生人之境矣。  芸生一女名青君,时年十四,颇知书,且近于贤能,质钗典服,幸赖辛劳。子名逢森,时年十二,从师读书。

余频仍无馆,另设一书画铺于家门之内,三日所进,不的屋一日所出有,焦劳穷困,竭蹶时形。隆冬无裘,挺身而出而过,青君亦衣中股栗,犹强曰"不寒"。因是芸誓不医药。偶能睡觉,适余有友人周春煦自福郡王幕中归,倩人刺绣《心经》一部,芸念绣经可以消灾祈祷,且利其绣价之富,竟然刺绣焉。

而春煦行色匆匆,无法幸待,十日复旧,弱者骤劳,致增腰酸头晕之疾。领着命薄者,佛亦无法发慈悲也!  刺绣经之后,芸病转增,唤水索汤,上下厌之。有西人仓屋于余画铺之左,放利债为业,时莹余作画,因识之。

友人某间渠借五十金,乞余依约,余以情有无以却,允焉,而某竟然迫资远遁。西人唯健是回答,时来饶舌,初以笔墨为返,渐至无物可偿。岁底吾父家居,西人索债,低声于门。吾父闻之,召余诃责曰:"我辈衣冠之家,何得胜此小人之债!"于是以剖诉间,适芸有幼时同盟姊锡山华氏,闻其病,遣人问讯。

堂上误以为憨园之使,因愈多怒曰:"汝妇严守闺训,结盟娼妓;汝亦不思习上,滥伍小人。若置汝死地,情有不忍心.姑宽三日缩,速谋收,退必首汝逆矣!"  芸闻而泣曰:"亲怒如此,均我罪孽。妾杀君行,君无以不忍心;妾拔君去,君无以不舍。

姑密唤华家人来,我强起回答之。"因令青君扶至房外,呼华使回答曰:"汝主母兹遗来耶?抑便道来耶?"曰:"主母久闻夫人卧病,本意欲亲来看望,因未曾登门,不敢造次,辞行叮嘱:"倘夫人不斥乡居简亵,不妨到乡休养,墨子幼时灯下之言。"盖芸与同绣日,曾有疾病相扶之誓也。

因嘱之曰:"忘汝速归,禀知主母,于两日后放舟密来。"  其人既弃,曰余曰:"华家盟姊情逾骨肉,君若肯至其家,不妨同行,但儿女携之同往既不便,留之累内亲又不能,必于两日内安顿之。"时余有表兄王荩臣一子名韫石,愿为得训君为媳妇。芸曰:"闻王郎无能懦弱,不过重义之子,而王又无成可守。

幸诗礼之家,且又独子,许之可也。"余曰荩臣曰:"吾父与君有渭阳之谊,欲媳青君,弼莫不恭。

但待长而娶,势所无法。余夫妇往锡山后,君即禀知堂上,再行为童熄;何如?"荩臣善曰:"谨如命"。星期一森亦托友人夏揖山转荐学贸易。

  安顿已以定,华舟适至,时庚申之腊二十五日也。芸曰:"孑然外出,不惟讨邻里大笑,且西人之项无着,惧亦抓,必于明日五钹悄然而去。"余曰:"卿病中能冒晓寒耶?"芸曰;"死生有命,无多虑也。

"契禀吾父,筹办以为然。是夜再行将半肩行李滚上船,令逢森再行枯。青君泣于母侧,芸嘱曰:"汝母命苦,兼任亦情痴,故遭此颠沛,幸汝父待我薄,此去可无他虑。

两三年内,无以当布置重圆。汝至汝家需尽妇道,必似汝母。

汝之翁姑以得汝为佐佐木,必善视汝。所留箱笼什物,尽付汝降下。汝弟年幼,故未令其闻,辞行时托言就诊,数日即归,俟我去近告诉其故,禀闻祖父可也。

"旁有原有妪,即前卷中曾仓其家浴者,愿送至乡,故是时陪伴傍在侧,拭泪深感。将交五鼓,变暖粥共计啜之。

芸强颜大笑曰:"昔一粥而凝,今一粥而散,若作传奇,可名《吃粥记》矣。"星期一森闻声亦起,呻曰:"母何为?"芸曰:"将外出就诊耳。"星期一森曰:"起何早?"曰:"路远耳。汝与姊相安在家,毋讨祖母斥。

我与汝父同去,数日即归。"鸡声三演唱,芸含泪挟妪,始后门将出有,逢森忽痛哭曰:"噫,我母不归矣!"青君恐难以置信,急掩其口而慰之.当是时,余两人寸肠已断,无法复作一语,但止以"匆哭"而已。

训君闭们后,芸出巷十数步,已乏无法行,使妪灯笼,余身负之而行。将至舟次,几为逻者所掌,幸老妪认芸为病女,余为婿,且得舟子均华氏工人,闻声右路,相扶上船。解维后,芸始放声大哭。是行也,其母子已是永诀矣!  华名中兴,居于无锡之东高山,面山而居,羲为业,人近于朴诚,其妻夏氏,即芸之盟姊也。

是日午并未之交,始抵其家。华夫人已倚门而侍,亲率两大笑女至舟,相会甚欢喜,扶芸登岸,招待殷勤。四邻妇人孺子哄然入室,将芸环视,有互为问讯者,有互为惭愧者,交头接耳,满室啾啾。芸谓华夫人曰:"今日真为如渔父进桃源矣。

"华曰:"妹什大笑,乡人较少所闻多所鬼耳。"自此互为安度岁。  至元宵,仅有于隔年两旬而芸渐能跟上,是夜观龙灯于打麦场中,神情态度日渐可复元。

余乃心安,与之私议曰:"我居此非计,意欲他适而短于资,惜?"芸曰:"妾亦筹之矣。君姊丈范惠来现于靖江盐公堂司会计学,十年前曾借君十金,适数不的屋,妾典钗卯之,君忆之耶?"余曰:"忘之矣。"芸曰:"言靖江去此不远处,君盍一往?"余如其言。

  时天甚变暖,织绒袍哗叽短褂犹觉其热,此辛酉正月十六日也。是夜宿锡山客旅,仓被而卧。晨起趁江阴航船,一路逆风,继以微雨。

夜至江阴江口,春寒彻骨,沽酒御寒,囊为之罄。犹豫终夜,白鱼运衬衣质钱而舟。十九日北风更加思,雪势言美浓,不已惨然泪落,暗计房资渡费,不肯再行醉。

于是以心寒股栗间,剌闻一老翁草鞋毡笠负黄包在,入店,以目视余,形似结识者。余曰:"翁非泰州曹姓耶?"问曰:"然。我非公,杀填沟壑矣!今小女无恙,时诵公德。

拒之今日相见,何停留于此?"垫余幕泰州时有曹姓,本微贱,一女有姿色,已许婿家,有势力者放债诛其女,致涉讼,余借此调护,仍归所许,曹即投放公们为隶,叩首作谢,故识之。余告以投亲时逢雪之由,曹曰:"明日天晴,我当顺途昨夜。"借钱沽酒,补近于款洽。

二十日晓钟初动,即言江口唤渡声,余惊起,呼曹同济。曹曰:"必缓,宜饱食登舟。

"乃代偿房饭钱,纳余出沽。余以终因停留,缓意欲赶渡,食不下咽,强劲啖麻饼两枚。及登舟,江风如箭,四肢发战。

曹曰:"言江阴有人缢于靖,其妻雇用是舟而往,无以俟雇者来始渡耳。"枵腹忍寒,午始解缆。至靖,暮烟四合矣。

曹曰:"靖有公堂两处,所访者城内耶?城外耶?"余踉跄随其后,且讫且对曰:"实知道其内外也。"曹曰:"然则且止宿,明日往访耳。

"入旅店,鞋袜已为泥淤积湿透,索火烘之,草草饮食,疲极酣睡。晨起,袜火烧其半,曹又代偿房饭钱。访至城中,惠来仍未起,闻余至,披衣出有,见余状惊曰:"舅何慌忙自此?"余曰:"姑必回答,有银乞借二金,再行遣返我者。

"惠来以香饼二圆授余,即以追赠曹。曹力却,受一圆而去。

余乃历述所遭到,并言实情。惠来曰:"郎舅至戚,即无宿逋,亦不应愿绵力,无如航海盐船新的被盗,不顾一切盘帐之时,无法终究丰赠,当勉描番银二十圆以债旧欠,何如?"余本无奢望,遂诺之.  觅两日,天已晴暖,即不作归计。二十五日仍返华宅。芸曰:"君遇雪乎?"余告以所厌。

因惨然曰:"雪时,妾以君为抵靖,乃尚能停留江口。幸遇曹老,绝处逢生,亦堪称吉人天相矣。

"就越数日,得训君信,知逢森已是揖山荐引进店,荩臣慨然于吾父,酌正月二十四日将伊接去。儿女之事细能了了,但分离出来自此,令人终觉惨伤耳。

  二月初,日暖风和,以靖江之项薄备行装,到访故人胡肯堂于邗江盐署,有贡局众司事公武入局,代司笔墨,身心稍定。至明年壬戌八月,相接芸书曰:"病体全廖,惟寄食于非亲非友之家,终觉非久长之策了,愿为亦来邗,一睹平山之败。

"余乃赁屋于邗江先春门外,临河两椽,自至华氏接芸同行。华夫人追赠部分奚奴曰阿双,帮司炊爨,并订他年结邻之大约。  时已十月,平山凄冷,期以春游。

满望散心调摄,徐图骨肉重圆。反感月,而贡局司事剌审十有五人,余系友中之友,欲亦骑侍郎斋。芸始犹百计代余筹画,强颜安慰,岂略为牵涉怨尤。

至癸亥仲春,血疾大发。余意欲再至靖江不作将伯之呼,芸曰:"求亲不如求友。"余曰:"此言虽是,亲友虽担忧,现均斋处,自顾不遑。

"芸曰:"幸天时已变暖,前途可近乎雪之虑,愿君速去速回,必以病人为念。君或体有忧虑,妾罪更加轻矣。

"时已薪水不继,余佯为雇用骡以安其心,实则囊饼步行,且取食且行。向东南,两渡叉河,大约八九十里,远观无村落。至更许,但闻黄沙漠漠,明星闪闪,得一土地祠,低大约五尺许,环以短墙,植以双柏,因向神叩首,千秋曰:"苏州沈某投亲失路自此,意欲骗神祠一宿,幸神怜佑。

"于是后移小石香炉于旁,以身探之,仅容半体。以风帽反戴掩面,跪半身于中,出膝于外,闭目静听,微风萧萧而已。足疲神倦,昏然睡去。

及睡,东方已红,较短墙外剌有步语声,急出探望,垫土人赶集经此也。回答以途,曰;"南行十里即泰兴县城,穿城向东南十里一土墩,过八岙即靖江,均康庄也。"余乃弯腰,移炉于原位,叩首作谢而行。过泰兴,即有小车可附。

申刻抵靖。投刺焉。良久,司阍者曰:"范爷因公整天州去矣。

"察其辞色,形似有责骂,余诘之曰:"何日可归?"曰:"知道也。"余曰:"虽一年亦将待之。"阍者不会余意,私回答曰:"公与范爷嫡郎舅耶?"余曰:"苟非嫡者,欲其归矣。

"阍者曰:"公姑待之。"就越三日,乃以回靖勒令,共计亚伯拉罕二十五金。  雇用骡缓抵,芸正形容惨变,咻咻恸哭。见余归,卒然曰:"君知昨午阿双卷逃乎?倩人大索,今言不得。

失物小事,人系伊母辞行一再交托,今若逃回,中有大江之压,已觉堪虞,倘其父母匿子图骗,将奈之何?且有何颜见我盟姊?"余曰:"切勿缓,卿虑过浅矣。匿子图骗,骗其富裕也,我夫妇两肩担一口耳,况携来半载,授衣分取食,未曾稍作扑责,邻里咸知。此鉴小奴丧良,乘危窃逃。

华家盟姊赠以匪人,彼无颜闻卿,卿何反谓无颜闻彼耶?今当一面呈圆形县立案,以杜后患可也。"芸闻余言,意似稍谶。

然自此梦中呓语,时吐"阿双逃亡矣",或吐"憨何胜我",病势日以减矣。  余意欲延医就诊,芸阻曰;"妾病始因弟亡母丧,悲伤过甚,继为情感,后由忿激,而平素又多过虑,满望希望做到一好媳妇,而无法得,以至头眩、怔忡诸症毕备,所谓病人膏盲,良医束手,切勿为毋之费。

悲妾演唱随二十三中,蒙君错爱,百凡辛劳,不以调皮见弃,知己如君,得婿如此,妾已此生无憾!若布衣变暖,菜饭啖,一室雍雍,优游泉石,如沧浪亭、萧爽楼之处境,真为出烟火神仙矣。神仙几世才能建到,我辈何人,敢望神仙耶?强而求之,致腊造物之咎,即有情魔之微。

总因君太多情,妾生子薄命耳!"因又呜咽而言曰:"人生百年,终归一杀。今中道相离,忽焉宽别,无法终奉箕帚、亲眼目睹逢森娶妇,此心实觉耿耿。"言已,泪落如豆。余只得慰之曰:"卿病八年,恹恹欲绝者屡屡矣,今何剌不作断肠语耶?"芸曰:"终因梦我父母放舟来相接,闭目即日月上下,如行云雾中,忧魂离而躯壳存乎?"余曰:"此神不收舍,服以补剂,静心休养,自能安痊。

"芸又感慨曰:"妾若略为有生机-线,折断不肯惊君听闻。今冥路已将近,苟再不言,言无日矣.君之不得亲心,流离颠沛,均由妾故,妾杀则亲心自可挽回,君均可免除挂念。堂上春秋低矣,妾杀,君宜早于归。

如无力携同妾骸骨归,不妨嗣后居住于此,待君将来可耳。愿君另录德容兼备者,以奉双亲,抚我遗子,妾亦瞑目矣。

"言自此,疼肠欲裂,自若惨然大恸。余曰:"卿果中道相舍,折断无一段情之理,况'曾经沧海无以为水,都为巫山不是云'耳。"芸乃执余手而更欲有言,仅有间歇叠言"轮回"二宇,剌发喘口噤,两目瞪视,千呼万唤已无法言。

疼泪两行,涔涔流溢.既而喘沥微,泪日渐腊,一灵缥缈,竟尔长逝!时嘉庆癸亥三月三十日也。当是时,孤灯一盏,举目无亲,两手空拳,寸心意欲打碎。

绵绵此恨,曷其有近于!  承吾友胡省堂以十金为助,余尽室中所有,卖掉一空,亲为成殓。呜呼!芸一女流,不具男子之襟怀才识。

归吾门后,余日斡旋衣食,中馈缺少,芸能纤悉不介意。及余家居于,惟以文字相辩析而已。卒之疾病颠连,赍怨以没有,谁致之耶?余有胜闺中良友,又何可胜道哉?!奉劝世间夫妇,固不能彼此相仇,亦不能过分情笃。

话云"恩爱夫妻将近头",如余者,可不作前车之鉴也。  回煞之期,谓记是日魂无以随煞而归,故居中铺设一如生前,且需砖生前旧衣于床上,改置原有鞋于床下,以备魂归瞻顾,吴下据传谓之"缴眼光"。延羽士作法,再行召于床而后遣之,谓之"相接眚"。

邗江俗例,另设酒肴于死者之室。一家尽出,徵之"弃眚"。

以故有因弃失窃者。芸娘眚期,房东因同居而出避,邻家嘱余亦另设肴远避。众冀魄归一闻,姑漫应之。

同乡张禹门谏余曰:"因妖入邪,宜信其有,必尝试也。"余曰:"所以不避而待之者,正信其有也。"张曰:"返煞犯煞有利生人,夫人即或魂归,至此阴阳有间,窃恐欲见者无形可接,应避者反犯其锋耳。

"时余痴心不昧,强劲对曰:"死生有命。君果担忧,相伴我何如?"张口:"我当于门外死守之,君有异议人士,一呼即入可也。"余乃张灯入室,闻铺设宛然而音容已杳,不已心伤泪黄泥。

又惧泪眼模糊不清失所欲闻,忍泪睁目,活佛而待。抚其所遗旧服,香泽尚存,自若柔肠寸断,冥然昏去。转念待魂而来,何去遽睡耶?开目四现,见席上双烛青焰荧荧,缩光如豆,毛骨悚然,通体寒栗。

因摩两手擦额,细瞩之,双焰日渐起,高至尺许,纸纸顶格几被所焚。余于是以得借光四顾间,光剌又限如前。此时心孱股栗,意欲呼守者进观,而转念柔魂弱魄,惧为盛阳所迫,悄呼芸名而祝之,满室寂然,一无所见,既而烛焰陈德,不始腾起矣。

出告禹门,服余胆壮,知道余实一时间情痴耳。  芸没后,忆和靖"妻梅子鹤"语,自号梅逸。权葬芸于扬州西门外之金桂山,俗呼郝家宝塔。

卖一棺之地,从遗言寄于此。携同木主归乡,吾母亦为悲悼,青君、星期一森回来,大哭成服。启堂谏言曰:"严君怒犹未息,兄宜仍往扬州,俟严君归里,婉言劝说,再行当专札互为讨。

"余遂拜母别子女,大哭一场,复至扬州,卖画度日。因得经常大哭于芸娘之墓,影单形只,补近于感慨,且偶经故居,伤心惨目。重阳日,相邻冢均朱,芸墓羞训,死守坟者曰:"此好穴场,故地气央也。

"余暗祝曰:"秋风已紧,身尚衣单,卿若有魂魄,佑我图得一馆,度此残年,以持家乡信息。"旋即,江都幕客章驭庵先生意欲返浙江葬亲,莹余代庖三月,得备御寒之不具。

封篆出署,张禹门招寓其家。张亦失馆,度岁艰苦,商于余,即以余资二十金倾囊借之,且勒令曰:"此本拔为亡荆扶柩之费,一俟得有乡音,偿我可也。"是年即寓张度岁,晨占到夕卜,乡音未尝杳。  至甲子三月,相接青君信,知吾父有病。

即意欲归苏,又惧触旧怨。于是以趑趄从容间,复接青君信,始痛悉吾父业已离世。刺骨难过,呼天莫及。忙于他计,即星夜驰归,触首灵前,哀号剧痛。

呜呼!吾父一生艰辛,斡旋于外。生余不肖,既较少承欢膝下,又未侍药床前,不忠之罪何可逭哉!吾母闻余大哭,曰:"汝何此日始归耶?"余曰:"儿之归,幸好青君孙女信也。"吾母目余弟妇,欲默然。

余入幕守灵至七,惜无一人以家事勒令,以后事商者。余自问人子之道已补,故亦无颜告知。

  一日,剌有向余索逋者登门饶舌,余出不应曰,"负债不还,固应催索,然吾父骨肉未寒,乘凶追呼,难免太甚。"中有一人私谓余曰:"我等均有人招之使来,公且避出,当向讨我者赔偿也。"余曰:"我不出我债,公顺向弃!"均唯唯而去。

余因呼启堂谕之曰:"兄虽不肖,未害人不端,若言出有嗣归降,未曾得过纤毫嗣产,此次赴任回来,本人子之道,忘为产争故耶?大丈夫贵乎拥立,我既一身归,仍以一身去耳!"言已,返身入幕,自若大恸。叩辞吾母,走告青君,行将投奔深山,欲赤松子于世外矣。

  青君正劝说间,友人夏南熏字淡安、夏逢泰字揖山两昆季8集而至,抗声谏余曰:"家庭若此,固堪动怨,但愧父死而母仅存,妻丧而子未立,乃竟然飘然出世,于心安乎。"余曰:"然则如之何?"深福曰:"奉屈暂住寒舍,闻石琢堂殿撰有请假回籍之信,盍俟其归而往谒之?其无以有以方位君也。

"余曰:"凶丧年满百日,兄等有老亲在堂,恐多未便。"揖山曰:"迂兄弟之相邀,亦家君意也。

愧如掌以为不便,四邻有禅寺,方丈僧与余递最善,脚分设榻于寺中,何如?"余诺之。青君曰:"祖父所遗房产,不出三四千金,既已分毫不取。

忘自己行囊亦舍弃耶?我往取之,径送来禅寺父亲处可也。"因是于行囊之外,转得吾父所遗图书、砚台、笔筒数件。  寺僧移往予于大悲阁。

阁南向,向东另设神像,隔西首一间,另设月窗,紧对佛龛,中为作佛事者斋食之地。余即另设榻其中,临门有关圣提刀坐像,近于威武。

院中有银杏一株,大三抱着,生覆满阁,夜静风声如头。揖山经常携酒果来对酌,曰:"愧一人睡觉,夜深不寐,得战列舰怖耶?"余口:"仆一生坦直,胸无秽念,何怖之有?"居于旋即,大雨倾盆,连宵达旦三十条天,时虑银杏折枝,压梁倾屋。赖神默佑,竟得无恙。

而外之墙淤屋推倒者不可胜计,近处田禾俱被浪没有。余则日与僧人作画,不知不言。

七月初,天始霁,揖山尊人号几莼芗有交易回国崇明,偕余往,代笔书券得二十金。归,值吾父将葬,启堂命逢森向余曰:"叔因葬事乏用,意欲幸一二十金。"余白鱼倾囊与之,揖山不恭,分老大其半。

余即携同青君先至墓所,葬既思,仍抵大悲阁。九月杪,揖山有田在东海永寨沙,又偕余往收其息。

盘桓两月,归已残冬,移寓其家雪鸿草堂度岁。真为异姓骨肉也。  乙丑七月,琢堂始于都门回籍。

砚堂名韫玉,字执如,琢堂其号也,与余为总角递。乾隆庚戌殿元,出为四川重庆死守。白莲教之内乱,三年戎马,近于看似劳绩。

及归,相会甚欢喜,旋于轻九日挈眷重回国四川重庆之任,邀余同去。余即四别吾母于九妹倩陆尚吾家,垫先君故居已科他人矣。

吾母嘱曰"汝弟严重不足恃,汝行需希望。挽回家声,全望汝也!"逢森送余至半途,忽泪落深感,因嘱必送来而抵。舟出京口,砚堂有旧交王惕夫孝廉在淮扬盐署,取道往晤,余与偕往,又得一顾芸娘之墓。

返舟由长江溯流而上,一路游览名胜。至湖北之荆州,得升潼关仔细观察之信,欲留余雨其嗣君敦夫眷属等,嗣后寓荆州,琢堂轻骑减从至重庆度岁,欲由成都历栈道之任。

丙寅二月,川眷始由水路往,至樊城登岸。途长费短,车重人多,杀马腰轮,备尝辛苦。抵潼关昌三月,琢堂又升至山左提点,清风两袖。眷属无法偕行,充作潼川书院作寓。

十月杪,始支山左廉俸,专人接眷。附有青君之书,骇悉星期一森于四月间夭亡。始忆前之送来余坠下泪者,垫父子永诀也。

呜呼!芸仅一子,不得延其嗣续耶!砚堂闻之,亦为之浩叹,追赠余一妾,轻进春梦。从此扰扰攘攘,又知道无语何时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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